善于以浓彩写悲情,他不把内心的悲凉写得很暗淡,而是极尽渲染之能事,用各种绚烂的色彩来描绘他灰色的生命和幽暗的内心,创造出令人惊叹的感伤意境。李贺的诗往往在色彩越是强烈的地方,感伤的气氛也越是浓郁。如“秋凉经汉殿,班子泣衰红”(《感讽》)、“愁红独自垂”(《黄头郎》),这里无论是青春逝去的哀伤,还是刻骨相思的凄楚,都以“红”刻画,表达出来的感情却是与“红”色不相称的无奈与感伤。诗人擅于用暗淡修饰艳丽,“衰红”“愁红”“青红”“冷红”“坠红”“幽红”“泪红”,词语本身形成了极强的张力,普通的意象生成了超乎寻常的品质。由此,诗人让“红”与眼泪落花伤残死亡等联系在了一起,成为了衰曲挽歌中的响亮音符。冷色调的“绿”色表现着诗人敏感、忧伤的心绪。“蛮娘吟弄满寒空,万山静绿泪花红”(《湘妃》),以“寒”饰“绿”,给人以冰凉彻骨之感;“颓绿秋坠地”(《昌谷诗》),以“颓”饰“绿”,使山边低矮的草树仿佛具有了人的神态。与忧郁寡欢的衰颓心境暗合,诗人运有通感的艺术手法,把自身感受倾注于“绿色”,并异化变形进而升华,形成了幽冷凄艳的情境。红与绿作为最俗最普通的颜色,在诗人笔下却能推陈出新,给颜色赋予人的灵性,用带有感情的颜色抒发内在敏感与忧伤,从而成就了李贺“冷如秋霜,艳如桃李”③的写作风格。
在《将进酒》中,诗人选用的意象瑰丽绚烂:“玻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罗纬锈幕围香风。吹龙笛,击鼍鼓,皓齿歌,细腰舞。”真珠红的美酒,闪亮的玻璃钟,锦绣的帐幕,还有皓齿纤腰,飘落如雨的桃花,作者极力铺陈酒色珍肴歌舞,却是为了宣泄人生的失意悲愤,控诉统治者对人才的压抑和迫害。诗人以绚丽多彩的色彩和歌舞升平的美好景象,去表达的却是“烹龙炮凤玉脂泣”,“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劝君终日酩酊醉,酒不到刘伶坟上土”的哀痛与惋惜。绚烂的桃花往往给人以红艳热烈的感觉,可冰凉的雨水却让人感到的是幽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这样的组合意象更反衬出青春将尽的悲凉,结尾陡转,出乎寻常地推出死的意念和墓的凄寂惨然。李贺在色调最深处,感情最沉重处着笔,倾诉出的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内心活动。作者极力反复渲染酒色的红,夕阳的红,桃花的红,在炽烈的芬芳中,描摹暮春黄昏时分的景色,物色一体,化为一渠人生的哀歌,从而将诗人内心深处的矛盾和苦闷揭示出来,让《将进酒》成为了以丽词艳色抒写悲凉的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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