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我们全家常在假期出游,为了贪看晚霞的光彩,为了多辨认几颗星星,回家总得天黑以后,我和弟弟差不多一上车就睡了,那时路上多是农田,并没有可看的街景,四周一片静寂的黑,偶尔有住家的灯光闪过,稀稀疏疏的,原本就很像一场梦境了,更加催人入梦,因为车上的人多,很多时候就躺在父母亲的怀抱里。每一次快到家我自然就会醒来,却并不睁眼,仍流连在睡的边缘全身的知觉在等待。可以听见父母商量着,要把我们叫醒,恐怕忽然醒来吹了风会生病,母亲叫了我的小名,我揉揉眼睛醒过来,是被母亲叫醒的哦,像一种撒娇,还要皱皱眉头,好不甘愿的样子。父母叫唤弟弟不醒,决定将弟弟裹在父亲的大衣里,抱回家去,我们一起下车,走进寒冷的冬夜。看着走在前面的父亲抱着幼小的弟弟,我有些嫉妒,如果我再小一些,再轻一些,父亲就会抱着我回家了。后来六年级了,觉得睡眠永远不够,星期日不用上课的早晨,多希望时钟坏了。父母忽然忘了家里还有一个我的存在,可是,我总听见门外的交谈:“要不要叫醒她?”“她好像很晚才睡啊。”“是呀,最近都是这样,可是,就快考试了,不拼一下不行的。”“要不然,过十分钟再叫醒好吧。”安静下来的空气中,我已完全清醒,闭着眼睛等那得之不易的十分钟。那是做父母的挣扎与不忍,我等着他们来叫醒,精神饱满的醒来,让父母以为这十分钟的功效显著。后来,一个人到香港教书,最初抵达时,住在大学宾馆里,陌生的新环境,陌生的新生活,我陷在难以言喻的焦虑里,并没有什么不如意,我只是无法入睡。连续好几夜,我完全没有睡意,天亮以后,却又精力充沛,在焦烈炙阳下,奔波寻找一个适合的居所,安顿下来。找到房子那夜,我的疲惫不堪的躯体,和暂时松弛下来的灵魂,一块儿拉我入梦。天亮以后,我仿佛听见父母亲的声音:要不要叫她起来在等待中,感觉到太阳光从百叶窗筛进地板,缓缓爬上枕被。听见鸟雀此起落的鸣唱,走进房里,叫醒来。那天早上,我一直没有等到,于是自己睁开眼睛来,在床上默默坐了许久,觉得非常孤单。1997年的香港,秋日刚来,天就凉了,不时下着雨。我在购物中心潦草解决晚餐后,挤进人潮中抢购两床棉被,提着大包小包上了社区小巴士,往回家的路上驶去。快要抵达时,我听见后座一对父母用广东话低声商量着,我正好听懂了他们的话:“要不要叫醒她?”年轻的父母决定抱着小女儿下车,我走在他身后,看着那父亲将女儿用外套裹在怀里,那母亲一旁撑着伞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