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吓住了我,它们似乎刺痛了我的自卑意识,令我深切地感触自己的低能。我突地发现它们的主人了解我的作品比我自己要明切得多。他们能一针一线地寻出个原由、指出究竟,而我只有普遍地觉得不满不成熟。每次公演《雷雨》或者提到《雷雨》,我不由自己地感觉到一种局促,一种不自在,仿佛是个拙笨的工徒,只图好歹做成了器皿,躲到壁落里,再也怕听得顾主们恶生生地挑剔器皿上面花纹的丑恶。
我说过我不会说出什么来。这样的申述也许使关心我的友人们读后少一些失望。累大有人问我《雷雨》是怎样写的,或者《雷雨》是为什么写的这一类的问题。老实说,关于第一个,连我自己也莫明其妙;第二个呢,有些人已经替我下了注释,这些注释有的我可以追认臂如“暴露大家庭的罪恶”但是很奇怪,现在回忆起三年前提笔的光景,我以为我不应该用欺骗来炫耀自己的见地,我并没有显明地意识着我是要匡正讽刺或攻击些
什么。也许写到未了,隐隐仿佛有一种情感的汹涌的流来推动我,我在发泄着被抑压的愤窟,毁谤着中国的家庭和社会。然而在起首,我初次有了《雷雨》一个模糊的影像的时候。逗起我的兴趣的,只是一两段情节,几个人物,一种复杂而又原始的情绪。
《雷雨》对我是个诱惑。与《雷雨》俱来的情绪蕴成我对宇宙间许多神秘的事物一种不可言喻的憧憬。《雷雨》可以说是我的“蛮性的遗留”,我如原始的祖先们对那些不可理解的现象睁大了惊奇的眼。我不能断定《雷雨》的推动是由于神鬼,起于命运或源于哪种显明的力量。情感上《雷雨》所象征的对我是一种神秘的吸引,一种抓牢我心灵的魔手,《雷雨》所显示的,并不是因果,并不是报应,而是我所觉得的大地间的“残忍”,(这种自然的“冷酷”,四凤与周冲的遭际最足以代表他们的死亡,自己并无过咎。如若读者肯细心体会这番心意,这篇戏虽然有时为几段较紧张的场面或一两个性格吸引了注意,但连绵不断地若有若无地闪示这一点隐秘这种种宇宙里斗争的“残忍”和”‘冷酷”。在这斗争的背后或有一个主宰来使用它的管辖。这主宰,希伯来的先知们赞它为“上帝”,希腊的戏剧家们称它为“命运”,近代的人撇弃了这些迷离恍惚的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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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直截了当地叫它为“自然的法则”。而我始终不能给他以适当的命名,也没有能力来形容它的真实相。因为它太大,太复杂。我的情感强要我表现的,只是对宇宙这一方面的憧憬。
写《雷雨》是一种情感的迫切的需要。我念起人类是怎样可怜的动物,带着踌躇满志的心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