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金锁记》中的曹七巧,也是一个在金钱面前脸谱化了的人物。曹七巧后来的心理变态式的报复,源于她的人生路上的几次嬗变:从一个乡下女变成大都市里富豪人家的二奶;又从富豪二奶开始饱尝非正常人的夫妻生活中的性煎熬;继之为了满足正常的性欲而追求她的小叔子失败带来的人生悲凉;最终成了一个除了钱什么也没有的富孀。这一切外部经历的变化,原本应在曹七巧的心灵世界激起一个又一个的情感波澜那种人性中固有的恶与金钱的媾和,那种天性中存在的善在病态社会里的无奈,那种不可压抑的生理欲望与外部世界的冲突,都应是这些波澜中最瑰丽迷人的浪花,唯这些浪花裹挟的耐人寻味的意韵,才可能赋予曹七巧外部变异形态充满生气的光彩,人物因此也就血肉丰满了。然而曹七巧没有血肉,仅是作者手中随意摆布的道具。张爱玲的笔,因其有限的阅历和狭隘的思想,不可能深涉人的那个“神奇而遥深的宇宙”,小说中的人物不过是作者串起故事的索环罢了。r
r
基本的文学常识告诉我们,小说最重要的是思想,小说的创作过程就是作者思想的过程,作品一旦完成,便是作者思想的结晶。正是在这一点上说,大作家都是思想家。作家的作品能成为传世不朽的经典名著,首先是其思想的不朽。张爱玲的小说思想苍白得只剩下傅雷先生六十多年前就已批评的“淡漠的贫血的感伤的情调”,以及作者在两性关系上倾注太多笔墨的俗不可耐。世界毕竟丰富多彩得很,不全是张爱玲眼中的那点点事情。由于思想的贫乏,张爱玲对人生的思考,对社会的看法,对历史的纵观,都停留在破败贵族家庭必有的那种单调而又肤浅的伤情上,不具备一个大作家才有的能力驾驭她选中的小说题材,也缺乏睿智的眼光洞悉笔下人物的内心世界。她只能凭借自己的才情,编织出一个个精致玲珑的人物故事,为那些吃饱了喝足了不为柴米愁的悠闲阶层赏玩。r
r
r
实事求是地讲,张爱玲很有文学艺术方面的才华,然而恰恰是对自己才情的自负,束缚了她精神境界的提升,扼杀了她成为大作家的可能。当年急于成名的张爱玲不懂得、也不可能懂得,搞文学艺术创作仅有这方面的才华是远远不够的,它需要思想的渗透和驾驭,而一个自负甚至陶醉于自身才情中的人,怎么可能具有作家之所以成为作家的不可或缺的思想呢?常言道苦难出思想,但,不是所有经受苦难的人都有思想的,鲁迅笔下的那些闰土、祥林嫂等“庸众”可谓饱经人生的苦难,但他们到死也没有思想;一些从1957年开始了长达二十多年右派生活的中国知识分子,备受苦难的摧残r